【资料图】

......（节选）

也是这样寒意凛冽的冬夜，渔村雪与天际月，互相对照，旷野平阔漫延，百步见人。一群小伙伴，徒手抓雪捏成球，击打电线上伫立的一排鸟雀，催它们起飞归巢。外婆敞开大门呼唤我，堂屋中间燃起一堆朽树蔸柴火，烟火中偶有璀璨烟花闪耀。外婆就着火翻烤糍粑，米白的糍粑烤至两面金黄，胀裂开来，糯香四溢，我循着美食气味回了家。

吃烤糍粑我喜欢配坛子剁椒萝卜。外婆从屋旁菜地拔出一个个圆头大萝卜，切成片，片上分条，晾挂在屋前老桃树枝叉上，远远看去，就像一树梅花。剁椒拌萝卜一夜出坛，白里透红，香辣脆崩。这样的冬日夜宵，使我多年以后，仍然对生活充满感念之情。

我停顿的墙檐下，雨水缓慢点滴落地，湘南的冬干冷，罕有凝结的冰。外婆低矮的茅草屋檐下，冬天常见一根根酱褐色冰棱。我眼馋着，把它们想象成夏天的红糖冰棒。躲在屋后用枯树枝扑断冰棱，侦察完周遭没大人身影，我偷偷捡起冰棱往嘴里吮吸，除了有冰棒的“冰”，尝不出糖的甜与酱油的咸，味如凉白开平淡。小手冻得红肿，吃得嘴唇发紫、牙齿咯咯颤抖时，我忍不住连打几个洪亮的喷嚏，接着会忍不住咳嗽。外婆最怕听得我打喷嚏和咳嗽。那之后的一整个冬，厚实的棉被将我包裹严实，压着我坐在火桶盖板上，喝很苦的酱褐色中药。

湘北民间至今还有少数农家，保留了老式火桶。方正空底木箱子，四周木板钉实，顶盖面是一扇镂空格子栏木，火桶中间摆置一瓦缸火钵。火钵底垫着秕谷壳或锯木屑，加盖一铲子灶膛未燃尽的“火齿”(也叫火屎)，火齿面上再匀铺一层稻草灰，掩呛鼻熏眼的烟雾。隔几时辰沿火钵边插火钳翻火，一钵子火灰，可御整天寒。一家人围坐一团，腿脚伸到火桶盖上，一床被子罩起，谈天说地，聊家常论世事，其乐融融。

童年的冬季日常，是我和外婆对坐火桶两旁。外婆话少，表情平和。她那双干瘦的手，不停地触碰着旧事物，渗透至掌纹，拿捏稳准。穿针引线纳鞋底、淘米浆汤泡棉布定型鞋面、浸湿废报纸包鸡蛋煨进火钵，我穿着刚好合脚的新鞋试步闲走，一心只等煨蛋炸响，然后捧着熟热的蛋，开始奔跑，跑进渔村空旷的雪野，跑离故乡寒冷却又温暖无比的冬日。

关键词： 其乐融融 璀璨烟花 穿针引线